有陌生人来了，房间里已经睡下了的女孩子们纷纷坐了起来，“嗨！”叶莎打着招呼，看着这不大的房间里摆的十张床，挤挤挨挨的只留了能过腿的位置，床上的女孩子们的年龄不一，有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岁了，朝叶莎傻呵呵的笑着。
“快睡觉了，大表姐你再不睡，一会儿鸡腿就被大表哥吃光了。”向一一把这个傻呼呼的女人按倒在床上。
“哦！”被唤做大表姐的女人目光呆滞混浊，看了看向一一，乖乖的躺回了床上。
“你们晚上加餐吃鸡腿啊！大表哥在哪里啊！”叶莎好奇的问道。
“大表哥也是个傻子，和大表姐是龙凤胎。”睡在最里边的小床上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含糊不清的说道。
借着房间里昏昏沉沉的灯光，叶莎看见这个瘦弱的女孩子的嘴唇上有一个大大的豁口，大到可以清楚的看见口腔里的上腭也有一个口子，随着说话，嘴里嘴外的口子呼哧呼哧的发着声音。
“小兔子，你也快睡了，话说多了肚子里全是气，一会儿不要吵肚子痛啊！”向一一拉着叶莎走了出去，随手关了灯和门。
“她们都是这里的孤儿吗！是不是多少都有点问题呢！”两人走到院子中间的花坛上坐了下来。
向一一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都有毛病，不是傻就是残，正常点儿的早就被收养了，大表哥和大表姐是一对先天智障的龙凤胎，刚才话都说不清楚的那个孩子，今年十岁了，可是只有七八岁孩子那么大点儿，她不是长不大，她唇裂，腭裂，到现在都没法吃完整的食物，只能吃糊糊，嘴里吃进去，又从鼻子里呛出来，最后能进肚子里的只有一点点，能活下来都不错了。”说了一大堆话，向一一口渴了，跑到水龙头那里猛灌了几口水，“我去给倒点水吧！你第一次来，连水都没招待你喝。”向一一说道。
“我不渴，”叶莎把向一一又拉回到了花坛边，说道：“一一，对不起啊！我一直以为你有那么多的人陪着，应该是很快乐的。”虽然叶莎是带着任务来找向一一的，但看到福利院里的情况，听见孩子们的状况，叶莎又一次的感觉到了无奈和无助。
“如果能治好他们，我就很快乐了，小兔子来那年，一共送来了五个唇腭裂的孩子，最后只有小兔子活了下来。”向一一翻身躺了下去，头枕在叶莎的腿上，伤感的说道：“他们的嘴巴裂的太厉害，要送到省里的大医院才能做手术，那几个挨不到奶奶凑够手术费就没命了，剩下这个，奶奶存了这么年的钱，说是下个月就可以去做手术了，唉！都十岁了，缝上也治不好了，也说不清楚话了。”
“向一一！”
“嗯！”
“我觉得你好厉害哦！刚才说了好多只有医生才能说出来的话啊！”
“是吗！”向一一难得被夸奖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以前经常听奶奶和来体检的医生说起弟弟妹妹们的情况，久了就能懂一些了。”
向一一指了指旁边的房间，“男孩子们就睡在隔壁，男生少女生多，唉！这年头，男孩子就是金贵，生下来有毛病也舍不得扔，尽扔女孩子。”
一声啼哭响了起来，微弱的，像是小奶猫在叫，“什么声音啊！”叶莎四处张望着。
男孩子的宿舍旁，一个房间的灯亮了起来，叶莎踮着脚尖跑了过去，从窗户的空隙处往里望去。
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，瘦高的身板，后背微微有些佝偻了，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，孩子哭泣着，脸上蒙着白纱布，老人轻轻的拉着孩子的手，不让她去抓扯，嘴里小声的说着，“娃娃乖，一会儿就不疼了哈。”
“这个孩子才来没几天，经常哭，送到医院一检查，说是眼睛里长了一个肿瘤，恶性的，前几天去医院把眼珠子都给摘了。”向一一趴在叶莎旁边小声说着，“医生说，不做手术最多活一个月，做了手术最多活一年。”
“人生短暂，生命脆弱，活的长的也就是百年，活的短的也许只有几分钟，”叶莎轻声的念叨着，凡人和妖精相比，就像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，妖精们穷尽一生，所追求的长生大道又岂是凡人能够明白的。
“就算只能活几分钟，也要让她尝尝人生的滋味，让她知道除了身体的病痛和被丢弃的痛苦之外，还是会有人疼，有人爱她的，所以，奶奶选择了摘除她的眼睛，让她多活一段时间。”向一一撑着窗户边，轻轻的说道。
叶莎忽然觉得眼睛里面又酸又涩，一颗颗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冒了出来，“这是什么！”叶莎伸手在脸上摸了摸，满手都是湿热的眼泪。
“你哭什么啊！唉！又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！”向一一掀起衣角，帮叶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。
“我哭了！”叶莎有些疑惑，“我也会哭吗！”活了两百多年，记忆里并没有哭泣的片断，也许是太久没有哭过，连哭泣都忘记了。
“你今天怎么神叨叨的，说的话都听不懂，是人都会哭，你怎么就不会哭了。”
看着这一屋的老弱病残，纵然是叶莎这半人半妖的身体，半佛半魔的心也有些承受不住，生起了怜悯之心。
屋里的孩子不依不饶的哭闹着，老人的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，“让我去抱抱孩子吧！我哄孩子可厉害了。”叶莎朝着向一一说道。
“真的吗！你还会这个！”
“试试吧！让老人歇歇。”
“好吧！”向一一推开了房门。
许院长看了一眼，说道：“吵着你了吧！才手术没几天，正是疼的时候，止痛药也不敢多喂，造孽哦！”
“就该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啊！给我抱吧！您休息一下。”向一一伸手接过了小婴儿。
“就这样子，手术费都是医院减免了的，怎么好意思继续住啊！”许院长这才空出手喝了点水，一抬头，看见站在门口的叶莎。
“这谁家的小姑娘啊！好漂亮啊！”
“这我同学，叶莎！今天来找我玩儿的。”向一一熟练的抱着孩子摇晃着。
“哦！我们向一一好多年没有带过同学来玩了啊！真是不巧，这个孩子多半要吵得你们睡不好觉了。”许院长歉意的说道。
小婴儿离开许院长的怀抱，更加烦躁了，哭声越见大了起来，“还是给我吧！这小不点儿还学着认人了。”许院长说道。
“让我抱抱吧！”叶莎伸出了双手，笑盈盈的看着许院长。
“行，你抱抱吧！看你是个有福气的，让我们夏三十沾沾福气。”许院长敲了敲额头，“好多天都没休息好，血压噌噌往上窜啊！”
叶莎接过小婴儿，仔细的看了看，这是个白净漂亮的孩子，大大的眼睛，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，长大肯定是个大眼妹妹，小婴儿呜呜咽咽的，没什么力气了，叶莎捏了个昏睡诀，轻轻的点在了小婴儿的后脑，哭闹不休的孩子乖乖的安静了下来，睡着了。“小可爱，我不能擅自去改变凡人的运道，你终究还是要早夭的，我只能帮你少受点痛苦了。”叶莎在心里对着小婴儿说道。
“真不哭了啊！叶莎你真行，昨晚上哭了半宿啊！许奶奶都要愁死了。”向一一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“睡着了吗！小姑娘，谢谢你了。”许院长抱过了孩子，向叶莎道着谢。
“今天晚上应该不会醒的，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。”叶莎说道。
“好，好，奶奶，您抓紧时间快点休息了，我们出去了。”向一一关上房门，拉着叶莎回了女生们的宿舍，孩子们都睡了，向一一指着门边的一张小床，说道：“今晚将就对付一下吧！福利院经常闹经济危机，没多的床，跟我一起挤挤吧！”
说着，向一一已经脱掉了鞋子躺到床上去了，“我没有多的睡衣哦！就身上这套还是去年武毅送的，”向一一扯了扯身上的小花睡衣，“买小了，明年可能穿不了了。”
叶莎并排躺了下来，小小的床被挤的满当当，“向一一，你也是个健康的孩子，怎么没被收养啊！”
“我也想啊！成天呆在福利院，还要奶奶养着，我这人吧！其它的毛病没有，身体倍儿棒，吃嘛儿嘛儿香，就一个毛病，说梦话，声儿还特大，更逗的是，我说梦话是念佛经，你试着想一下，半夜三更的，一家三口睡在一起，忽然，只有几岁的孩子闭着眼睛念起了法华经，吓人不！”向一一哈哈笑着用胳膊肘拐着叶莎的腰眼儿。
叶莎躲都没处躲，赶紧抓住了向一一手，“别乱动，我要掉床底下去了。”
“我被三家人收养过，可都被退回来了，后来，奶奶把我抱尼姑庵去了，刚踏进庙门，人家门上的招牌就”咣当“掉了下来，吓的里面的老尼姑对着我使劲念经，非说尼姑庵不收男弟子，奶奶把我裤子扒了给人家老尼姑看都不行，死活说我是男的，奶奶气着了，就绝了送我出去的念头。”
叶莎侧躺着，看着向一一的眼神已是神采奕奕，看来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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