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职责之内的事情。”谢安石客气着。

虽说红图科技是过江龙一样的企业，但是想要在地方上吃得开，和政府打交道是必要的。张国富是刚上任的领导，第一次下来调研，田博文自然多了一分重视，谢安石作为张国富的秘书,在调研结束时也得到了一份捎带的礼遇。

就这样谢安石和温舒云短暂的相遇随着车队离开戛然而止。

调研的车队一共五辆车，开路的，带路的，领导坐的，随行人员的，媒体的。谢安石坐的这辆上，多一半是秘书，石兴修的，区长的，区宣传部长的。

前面的车是大领导们施展的场地，后面的就是他们这群随行人员闲聊的剧场。

“谢秘书，那张购物卡,你该不会也要交到检察组吧？”说话的是石兴修的秘书。

“这里面还有购物卡？”谢安石打开临走前调研公司给每个人分发的小手袋，瞅了瞅，玩笑般说：“咱们可不能犯纪律错误。”

“就一张伍佰元的购物卡，用不到纪检组的同志们大费周章,一顿饭就没了。”区长秘书笑着接话。

在车子里这些官儿看来，调研过程中收一点小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，几百块钱的购物卡而已，远够不上行贿受贿，不过是人情世故罢了，如果这点东西都要拒绝，下面的人还以为领导们对他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。

这种他们习以为常的情况，在谢安石跟前却成了麻烦。他不想开这个口子。一路上开着玩笑，心里却总想着这件事情。回到单位的他，还在琢磨着送还的机会,田博文的电话就来了。

“谢秘书，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，方便咱们聚一聚吗？”田博文说话很客气，完全没有一个企业董事长的架子。

简单的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，谢安石答应了下来，“那好，我晚上过去。”

晚饭的酒店是市内的一家老字号，据说当年海东的主官就经常在这里设宴，事情是清朝的老黄历，但这老黄历一直延续到现在，安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，也都默认这里是他们的食堂。

谢安石到的时候，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，田博文在中间谈笑风生，见谢安石进来，站起了身，“谢秘书，可等你好久了。”

谢安石扫了眼空着的主位，想今天的主角市委常委石兴修的秘书李波还没有来，又笑着解释道：“田董事长，我路上稍稍耽搁了一下。”说着谢安石又一眼扫过了主位，自觉地选择了它另一边的位置。

临近开场，石兴修的秘书李波到了，他一到场子就暖起来了，每个人都站起了身，展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。

李波三十五岁宣传部办公室主任，刚升任县处级副职，跟着石兴修满打满算已经四年了。高高瘦瘦的，脸颊上没什么肉，看着挺刻薄的。

刚一进门，李波就对着谢安石玩笑似的说：“谢主任，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种局呢？”

李波开了口，其他的人不可能呆着，区长秘书率先站了队，说道：“就是啊，这都是咱们这些腐败分子的局，谢秘书可是海瑞。”

他们的话听着像是玩笑，但谢安石知道，这些人话里有话。说白了就是自己不收礼出了风头，让他们很不好做。

“我算什么海瑞，人放到现在是高官干部。要说海瑞，还得是李主任离得最近，您是处级干部。”谢安石看向李波说：“我还得在您的领导下工作。”

“什么处级干部，我们这些当秘书的，都是领导身边的服务员。”李波笑眯眯地看着谢安石说：“领导怎么指示，我们就怎么做。倒是谢主任，最近风头挺盛的。”

“这都是领导指示，政策宣传，刚好撞上了。”谢安石不会把自己包装成海瑞，把一切都推给了政策，推给了张国富。

张国富什么样子，其实宣传部得多多少少都知道点，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，谁的屁股真正干净。可他们不会去反驳，也不会去开领导的玩笑，更不可能去问领导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件事情。

事情的真假没人知道，却不妨碍他们对谢安石有意见。

“咱们谢主任可是廉政名人，来，敬谢主任一杯。”一个区长的秘书端起酒杯。

谢安石回应完，又有一个街道的书记端起了酒杯，这个回应完又有另一个，酒一杯接着一杯。谢安石知道，他们是看自己不顺眼，可这是饭局，谁的面子都不能落。

一杯接着一杯，终于到了李波，“谢主任，咱们都是为领导服务的，以后合作的时间还长。”说着他端了端酒杯。

谢安石已经给他敬过酒了，可这杯酒是他回的，谢安石还是得喝。李波喝了一半，谢安石却得喝上一杯。

酒场上的事情，就是按照官帽子来，帽子高些，想喝多少随意，帽子小些，该喝多少就得喝多少。

眼前的这一切，田文博没去掺和，坐在一边当当着陪衬。桌上的这些人田博文都了解过，谢安石是最有趣的。他看过谢安石发在顶级社科刊物上的文章，那是一篇很有深度，且哲学色彩很浓的文章。可现实接触下来，却让他觉得这个人的水平似乎没有文章中那么深，甚至可以说就是个普通的人。

可要说普通人，这人的做法却又有那么些不普通。比如谢安石在单位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显露过他写文章的水平，在场的这些人也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。

田博文比谢安石大上一轮，算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，经历的事情多，看得自然也相对透彻。他最难想象的是谢安石表现出来的内敛。社会科学这个期刊上的一篇文章是足以让谢安石留校任教的，再加上他的年纪，学术生命还很长，从象牙塔里走出来，再进入官场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。现在很多官员都是这样的晋升路径。他为什么做出现在的选择，这显然是不划算的。这么丰富的文章产出，完全达到了正高级职称的文章要求，甚至更多。而且他不单在学术刊物上有文章，在文学期刊上，也有不少作品。要是走大学的路子，很快就能成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，顺利地转行政，晋升速度虽然不一定有多快，但胜在稳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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